1150. 秋日餐桌(下)-《董锵锵留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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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李雷从螃蟹上桌就高冷地坐在椅子上只吃菜也不伸手拿螃蟹,董锵锵猜他不好意思,主动拿起一只扔到他盘子里:“再不吃就腥了。”

    李雷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意外之喜,赶忙顺坡下驴,点头如捣蒜,客套了好几句才动手拆蟹,却没敢碰董锵锵的酒,学着郑春花喝饮料、蘸调料,这人情世故让他弄的好像有点儿,又好像没有。

    众人正捉对儿热烈讨论各自感兴趣的话题,跟“雷达”一样津津有味啃着排骨的赵可冷不丁被电视里传出的动静吸引,瞄了两眼后,他果断伸手指着不远处的电视机对其他人道:“嘿,快看,有乐子。”

    各种话题倏地凭空消失,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电视,纪封平识趣地调大了音量。

    一群人正聚集在河道上方激烈讨论着什么。河道旁的街道上堆叠着大小不同的轿车和卡车,民宅和商铺满目疮痍,外墙上满是泥泞,来来往往的消防员说明这里的救援工作仍在进行中,都是董锵锵似曾相识的画面。镜头从远及近,画面中明显有两拨人,面带怒色、衣衫不整的一帮人正围着一个戴着眼镜、西服革履的男人破口大骂,被骂的人明显是个政客,身旁贴着三四个小心守护他的黑衣人,只见他面无惧色,愤怒地舌战群儒,毫无退缩之意,只是愤怒掩盖不住他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人群的头顶支棱着各式“长枪短炮”,人群的外围还有扛着摄像机的人在专注的拍着什么。

    自从洪灾兴起,德国电视里再也看不到国内非典的新闻,非典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从德国人的生活中销声匿迹,大部分电视台播放最多的要么是和洪水有关的新闻报道,要么是和洪灾有关的辩论会,德国人是不是善于反思的和总结的民族董锵锵不知道,对辩论是真爱。

    伴随着一阵激烈的争吵和此起彼伏的嘘声、嘲笑声和阴阳怪气声,大家清楚地听到政客的一声大吼:“我知道你们都很着急重建家园,我们已经在努力部署了,洪水虽然退了,但危险仍无处不在,任何救援都不能盲目,需要认真计划,做好后勤保障,所有这些都需要时间……不,我没有在找借口搪塞你们,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作秀,更没说过你们‘活该’。嘿,那人,你为什么这么说我?这是赤裸裸的人身攻击和诬蔑!洪水又不是我造成的。”

    他的情绪失控带来更为激烈的争吵,现场混乱加剧,人群因愤怒开始推搡他身旁的保镖,保镖高接抵挡,只能被动防御,不敢出手攻击,有东西从四面八方无差别地扔砸过来,有的砸到政客和他的护卫,有的砸到其他愤怒的人。

    “又是他,”郑春花扫了几眼后见怪不怪道,“洪水后这个议员特喜欢到处跑,尤爱出镜讲话,每次讲都能引起不小的争议。”

    “他们(政客)不就喜欢作秀么?”顾欣“哼”了一声。

    “其实作秀也罢,有争议也罢,至少人家没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愿意去灾区现场走走,这就比那些只猫在办公室里说便宜话的官僚强的多的多。”赵可反驳道。

    “没错,人之患,在束冠立于朝,尸位素餐。”方爽自然而然地想起当初她在选中国周照片墙时碰到的困扰,“咱们(非典时)也有这样的(人),不就被抹了么?”

    赵可秒懂方爽的话,纠正道:“还不一样,你说那人是免职,人家这边动不动可是弹劾和引咎辞职。要我说免职的确不痛不痒,直接开除不行么?大不了再招新的就是了,每年那么多人打破脑袋想进去,难道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我不信。这又不像踢足球找不出十一个有天分的,公务员不需要天分,有教员说的‘认真’二字就够了,当然更重要的是得有责任心。”

    郑春花没理会两人的小组讨论,继续说道:“这人挨骂多,一方面有职务方面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他差强人意的表现,比如洪水刚发没多久他就出现在灾区现场给受灾群众打气,按说这是件鼓舞人心的好事,但他偏偏不走寻常路,除了在现场和同僚有说有笑,还表达了一些诸如‘能通过金钱实现家园重建就不算有问题’,‘某些城市的建设规划对洪灾毫无应对’这样有争议的观点。被媒体指出并批评后,他解释他视察的地方正好有个州级的自然景观,他笑是因为自然景观没受到洪水破坏,但受灾民众指责他的借口就像蹒跚学步的孩子说的一样幼稚。人们抱怨自然景观因救援不力实际上已遭破坏,可后来经过调查,发现救援上的延误原因是由于当地居民起诉了该市的防洪计划破坏了自然景观,从而耽误了整体进度,感觉有时政府也挺不容易的。后来他再出来就是在景观现场痛哭流涕,可民众根本不接受他的道歉,当政客光靠煽情、讲大道理没用,不解决问题就会有人持续投诉你直到下台为止。他这次又和灾民们发生正面冲突,估计未来仕途难了。”郑春花详细向众人介绍完感慨道。

    “灾民们情绪激动并不让人意外,”纪封平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画面,“这次水灾给德国人带来的打击不小,一方面是对他们生产和生活的冲击,另一方面是考验政府对灾区居民和企业提供重建援助的效率,还一个(方面)是气候变化这几年都是他们最重要的议题之一。幸亏去年联邦大选选完了,要是今年选,估计会更热闹,光善后就够社民党和绿党喝一壶的,绿党最在意的就是环保。”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董锵锵脑中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说起社民党,去年施罗德成功连任总理,看来德国的对华友好政策还能再延长四年,利好找工作。”方爽放下手里的空螃蟹壳,将视线从电视上收了回来,抽了张湿巾擦干净手上的油脂,“哎,你们都怎么打算的?毕业了回国还是留下来先找工作再移民?”

    留下或回国是留学生们永恒的话题。

    “学IT、计算机的都好找吧?听说没毕业就能找到工作,德国这几年最需要的就是计算机人才,”郑春花从容跟上新话题。

    纪封平不紧不慢道:“我先把试都考完了再想毕业的事,还早呢,不急……”

    赵可还没来得及说话,顾欣愁容满面地放下还没吃完的螃蟹,忧心忡忡道:“还毕业呢,说起这个我就愁得大把大把的掉头发,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这读企业管理的得读很多书才敢参加考试,要不然连题都读不懂,根本不知从何答起,这次考完我好几天都没缓过来,最后还是有两科没过,下周又得补考,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有时我都想算了,不读了,回国随便找个工作得了,又觉得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吃的苦,哎,一言难尽……你们都后悔来德国读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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